他不喜欢烈酒。可是他必须得喝。几两烈酒或许可以为他换来一笔生意,因了一笔一笔的生意,他可以让不再妩媚的女人过上好日子,让年幼的儿子和年迈的父母过上好日子。
可是那次,当男人将那瓶烈酒灌进喉咙,突然怔了一下。
男人再喝一口,没错,的确是调了蜂蜜的白水。他细细检查手里的酒瓶,他发现瓶盖有开启过的细微痕迹。
对面的男人问他,怎么了?
男人笑,说,好酒。
一瓶白水一饮而尽。
男人回忆起女老板进来送酒的情景。她将两小瓶烈酒推到两个人的面前,她递给男人一个灿烂并且意味深长的微笑。她有凹进去的美丽的眼睛,她有淡淡的妩媚的鱼尾纹,她有朦朦胧胧的长长的睫毛。她在男人面前飘来飘去,如同盛开在湖面上的夏日的莲。
她让男人想起妻子年轻时的模样。
那夜他没有头痛。那夜他守着自己的女人,心里又多出另一个女人。
几天后再去那里吃饭,递到他手里的,仍然是一瓶兑了蜂蜜的白水。今天她穿了黑色的长裙,很柔软很下垂,映衬了她的苗条、坚挺和饱满。那天她像停落在湖面上的秋日的黑天鹅。
男人再一次想起年轻时的妻子。
她喜欢上你了,对面的男人说。
他希望这是真的。她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。他想他也许应该主动一些,跟她打个招呼,给她讲个笑话,请她看一场电影或者喝一杯咖啡,赞美她瀑布般的长发和漂亮的衣裙。他并不认为这种游戏有多危险。他可以像赞美一幅画般赞美她。他可以像欣赏一首诗般欣赏她。他可以在她与妻子之间游刃有余。谁让她长得像年轻时的妻子?谁让她把一瓶白水调出甘甜清爽的滋味?
他们隔着餐桌,相对而坐。长时间的沉默,他开始没话找话,他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很单纯,你的小店很兴旺很有特色,还有你的酒,你的酒让我不再头痛,让我不再胃痛,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好,谢谢你的酒。
她笑。
他说你像我的妻子,像我年轻时的妻子,那时她和你一样漂亮。
她说你妻子现在也很漂亮。
你见过她?他变得紧张。
是的,我见过,她来过两次。她笑着说。她知道这里是你和朋友谈生意的地方。她知道你们有喝小瓶烈酒的习惯。她付了酒的价钱,却让我每次都为你送去一瓶兑上蜂蜜的白水,她说你是家的支柱,她不想你的胃,变成可怜的网兜。
男人掩饰了他的尴尬,却无法掩饰他的感动。(摘自<<现代家庭>>有删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