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雪小禅
此去经年,她和他,已经4年不见了。
都已经快30岁了,他一直不得志。据他们单位说,一直没提起来,连个科长都不是,妻子还红杏出墙,搞得满城风雨。他有了个女孩,孩子有点儿毛病,耳朵不好,四处看病。
她以为自己会幸灾乐祸,最后却是耿耿于怀。
接到他电话时,她正开省局工作会议,她出来接了电话。
“是我,”他说,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请问你是?”
“我是耿建。”
她呆住了。他怎么可能是耿建?他的声音怎么这么沧桑?她曾发誓,无论他在天涯海角哪个地方,只要发出声音,她必然听得到,而此时她才明白,那些年轻时说过的誓言,只是誓言而已,与生活无关,与爱无关。
“有事吗?”她态度居然这样平和。
“是这样,我们局里要人事改革,你看我都快30了,还一点儿动静没有,听说你和我们局长关系不错……”“不要说了,”她打断了他。她已经明白了,“谢谢你相信我,我会尽力。”
她挂断了手机,忽然心头一阵难言的哽咽。
与他的局长在酒桌相遇的时候,她说了这事。
过了些日子,他果然得到提拔,跑到省城谢她。
这是分别5年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。
他仍然带了好多板栗过来,她坐在他对面,安静地吃着。那天,她刻意穿了一条旧裙子,以免让他多疑。她现在的生活,要比他强得太多。
他胖了,眼袋有些垂下来,尴尬地笑着,点着一支软包中华烟。她想,他就是这么虚荣,大概只有这一包中华,出门拿出来抽吧。
“谢谢你,小白。”他突然叫她小白。
她的眼泪差点儿就出来了,那时她没工作,天天在家看动画片《蜡笔小新》,最喜欢里面的小狗叫小白,于是他就爱称她是小白。这个小白,已经多少年没有被叫起了。
“叫我家菊吧。”她的真名,范家菊。
那天,他们喝了很多酒。她送他去酒店,他抵在她肩头哭得很伤心,像个孩子。
她麻木地站在那里,想,如果她还在北京漂着,如果她不是省局的领导,会这样吗?
放下他的手,她倒了一杯水给他喝。他开始倾诉家里的不幸:老婆和人私通,女儿的耳朵看病花了很多钱,父母不知体谅自己,买房子欠了一屁股债,单位里局长是狗屁不懂还要治人,同事个个俗气得要命……一个小时,他总在抱怨,总在说别人的不是,她最后笑了,庆幸自己没有嫁给他,否则,这样的一个丈夫,真是让人感觉郁闷。
时间还早,她却要走了。外面已经在飘雪,有采买年货的人匆匆而过,远处有稀拉的鞭炮声,“快过年了,多好啊”,她说。
“过年有什么好,多麻烦啊,东家走西家串,一点儿意思都没有,我最烦过年了,还要给人送礼。对了,你过年给局长送礼吗?多大的礼份?”他自言自语,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离去。
生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动物,它可以蚕食掉很多美好的东西,那个在大二时给她写“今日楼头柳又青”的男子已经死了。
走在街上,有卖糖葫芦的老人过来,她花两块钱买了一支,刚吃一粒,牙就酸倒了,眼泪也随着落下来…… (连载完,摘自<<女友>>)